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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24年TwoSetViolin(雙琴俠/TSV)爭議提醒】


在看文之前,作者希望大家知道TwoSetViolin(雙琴俠/TSV)近年有以下爭議,並希望各位讀者了解這些文章僅基於作者個人想像寫出,並非與下列爭議相關,如文章內容與其現實表現有所不同,實屬不幸。如想知道更多爭議詳情,請自行於網上搜尋,恕不詳列:
(一)涉嫌剝削古典音樂家朋友:據稱TSV朋友Jordon He多年為TSV免費/極低價作曲編曲,亦未能於所有相關作品標注作者為Jordon;
(二)勞資爭議:2023年有多名TSV前員工/合作伙伴於Reddit指出為TSV工作會有工時長、低薪、管理混亂、權責不清、私下溝通會被資遣等問題,TSV於公告回應並指控前員工有問題後,刪除一切前員工及相關不利TSV的言論,並關閉Reddit一段時間;
(三)版權問題:YouTube影片長期無授權使用粉絲創作,有原作者申訴但未獲回應;TwoSet Apparel多件衣服設計涉嫌抄襲;
(四)未有交代慈善捐款下落:2022年TSV討論俄羅斯音樂家困境,Eddy演出烏克蘭音樂家作品並指會把直播收益捐款至人道用途,但未有交代後續;
(五)巡演安排混亂:2024年無預警取消世巡的斯德哥爾摩和曼徹斯特場次;以往演出亦有活動和週邊販售安排混亂問題;
(六)自我言論審查:台裔的TSV於Bilibili上傳影片時剪走預想中國市場不滿意的部分。

 




.本文為與現實任何人事物無關,內文為個人妄想,請不要隨意散佈。

.本文雖然寫著是Eddy中心,但絕對OOC,敘述以Eddy主,Brett為副,理論上不是CP向,。

.本文背景大約是2010年-2011年,作者古典音樂知識薄弱,歡迎指正。

 

 

 

11.

 

  「啊——想喝玉米濃湯。」Eddy搖著筆桿,突然抬頭大叫,嚇得Brett差點把琴弓拖到琴身,拉出一段尖銳的鋸木頭聲。「Fuck!你不是在做題嗎?這麼大聲幹嘛?」Brett檢查了愛琴安然無恙,便踹了好友的椅子一下,順道看下他是否備考壓力過大發瘋了。

 

  「Fuck chemistry,我不覺得自己知道有什麼機氯化合物做農藥,對人生有什麼作用,我又不會生吃DDT,但我現在很想喝玉米濃湯。」Eddy有氣沒力地趴在椅背,頹廢地望向好友,眼神中帶點哀求。「你剛才過來時為什麼不買?」Brett坐在另一椅子上,轉了幾圈。

 

  Eddy隨著他的動作轉起筆來,一抹藍色在手指間迴旋:「放學時只想盡快過來嘛,一時沒想到。」Brett突然抓住好友靠著的椅背,兩張椅子拉近,停下,跟他對視起來:「今天Peggy駕車,難得肯順路送我們過來,是你拖拖拉拉被抓了,不然用不著那麼趕呀。」

 

 

  兩人距離太短,令Eddy清晰地看到Brett眼球上的黑痣,他避開了對方的眼神,稍稍推開。

 

 

  乾爽微涼的秋日下午,他站在路邊,穿著淺灰的薄外套,寶藍色的衣領翻了出來,襯衫安順地紮進褲腰,用素黑的皮帶束好。不斷長高的個子讓短褲停在膝蓋上幾公分,與長管打摺的襪子間露出白皙的皮膚。氈帽下的陰影遮住了布里斯班的陽光,烘得暖洋洋的髮絲被曬得透著咖啡。

 

  銀色的車慢慢從遠處駛來,穿過路上的陰影,仿如一幀一幀相片映在他雙眸上。過了數秒,或是數千個不同的畫面聚合以後,握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,螢幕上亮起好友的名字。縱使他看不清,但也知道好友坐在那輛車的副駕駛座上,也許穿著那亮眼的格子外套,一邊張望,一邊打著電話。

 

  他低頭看見衣服上面的校徽,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個蠢斃了的主意。

 

 

  朋友升學就讀附近的學校,他一開始非常欣喜,他們不須經歷分別,不須那種打個電話也要算個時差的情節,畢竟就是過馬路的距離,有什麼事就可以馬上找到對方,一切就好像以前一樣——才怪。很快他就後悔了,巴不得他們可以相隔千里。他被醫科補習班折騰後,有時真的不想還要聽對街的好友分享,今天又聽了哪位古典樂大師的無聊演說。

 

  讓朋友駕車到學校來接穿校服的自己,他肯定前一晚做物理作業時頭昏腦脹才會答應的,這刻如果是媽媽來接他也不至於這麼彆扭。他腦裡甚至響起某種配樂,通常是在配著電影中主角不顧一切在公路奔跑的畫面,先要是逼切想逃離現實的演員特寫,再慢慢拉遠至空蕩蕩的公路,帶黃的濾鏡,可能還會颳起風沙。

 

  當然,他沒有脫下帽子狂奔,那是電影中的場面,也不是偶然週日他聽著Rap音樂的出逃,他只是轉身潛回學校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,門旁至少有十數個穿著灰色外套的亞裔學生,沒人會發現到他。手指在螢幕上滑動,訊息在緩慢的數據中傳遞出去。

 

 

  「Dude,我不是說生物老師又問起我上次測驗的事情,他就在校門旁抓人,怎麼躲呀?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煩,我已經盡快趕來了。」他拉了下素色的T恤,假裝輕鬆地說。他在校園轉了幾圈,待確認Peggy和Brett已經走了以後,才跑去公車站,回家換了衣服再過來。

 

  Brett手撐著臉頰,挑眉看著逆光的他:「早就叫你快點跑。」他聞言點點頭,泛著光的髮梢一同搖動,敷衍地應道:「行行行,我知道。你光練Scale和Open String就一小時了,要不下去煮下玉米濃湯?」Brett用鄙視的目光盯著好友,差點想抄起琴弓打下去:「Hey Edward,來我家做功課還要我煮東西?」

 

  「Hey Bretty,沒人肯只外送兩碗濃湯過來呢,你不肯我就自己來吧。」Eddy合上厚重的化學書,原子筆隨意夾在作業內,欲轉身卻被按住。「你上次進廚房煮東西是什麼時候?」Brett站了起來,半俯身望向好友。「呃,上個月我有去泡泡麵?」Eddy想了下,遲疑地仰首回答。

 

  「這不算。」Brett托了一下眼鏡,深深地歎了口氣,擼起了衣袖:「You can’t cook,don’t blow up my kitchen,你還是好好做功課吧,我不想家人回來看到消防隊在救火。」Eddy全無打開課本的想法,也不打算反駁好友的話,只愉快地問:「如果沒玉米罐頭怎樣辦?」

 

 

  Brett在關上房門前只應了句:「那我端什麼出來你也吃吧。」

 

  Eddy只報以燦爛的笑容:「Oui,Chef。」

 

 

 

12.

 

  陽光慢慢變成金黃,灑落在寫滿筆記的書頁上,他瞇起細長的眼晴望向窗外,紅磚外牆也彷彿映得像焰火一般。他舉起雙臂伸展起來,扭動下僵硬痠痛的肩膀。最近他分不清自己渾身酸痛,是練琴過度,抑或只是伏在書桌上抄了太多筆記,不過他也不想知道真相。他扭動一下腰身,發呆地望向衣櫃旁掛著的深藍窄管牛仔褲。好友在開學前買下,一直叨唸著褲管過長,要回店修改,結果拖到現在還掛在這裡。他總笑說對方太矮了,自己要拿去穿,對方總翻個白眼就沒管他。

 

  拿起手機,之前發的短訊對方未有回覆,他便點上藍色的圖示,隨意發了句毫無意義的吶喊。未待研究完那條化學公式,一下短促的提示聲響起,他看了半刻就笑了出來。

 

 

  「yu mi long tang soup hmmm。」

  「fk yeahhh its boiling now。」

 

 

  好友的回覆整齊地排在他的帖子下,他踏著匈牙利舞曲的拍子走出房間,打算去幫忙盛湯。走下樓梯,他抬眼就看到好友的獎狀掛在走廊轉角,又是一張之前未見過的。

 

  任何一個進來這房子的人都會馬上感受到Brett的優秀,大門右邊就是堆滿他大大小小比賽獎項的桌子,牆上掛著他拉小提琴的相片,特別重要的獎牌就放在電視旁光潔如新的玻璃櫃裡。他常笑Brett是父母的trophy child,對方只會聳聳肩,不置可否地說:「They are Asian parents。」

 

  Eddy看著他略為渙散的眼神,聽到對方平板沒起伏的語調,有時候會不自覺有把小小的聲音在耳邊繚繞:「他當然可以說得輕巧,他父母多支持他,被逼去唸醫學院又不是他!」這些話就像小小的火苗在腦海中燃燒,但他總試著在蔓延成燎原大火之前掐滅這想法。

 

  ——因為也是他最清楚好友有多努力,頸上的琴吻、指尖的老繭、有著密密麻麻記號的半舊琴譜都不會騙人。

 

 

  廚房的門未有關上,他看到好友站在爐火前,帶紫的霞光銘在他的輪廓,左手似是按著某種新的指法,正上上下下地跳動,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鍋中物,走神得不知有沒有煮糊。

 

  Eddy啪的一聲亮了燈,對方似是有點嚇到地回頭:「Man?我還以為你在樓上。」他擠到好友身旁,躬身把頭擱在對方肩上:「難不成你覺得是誰?Chucky?」蒸汽裊裊上升,金黃的濃湯沸騰冒泡,清香四溢,讓他食指大動:「要不要加顆蛋?」

 

  Brett拿起勺子,一肘襲向他的腰:「你好熱,別黏過來,想吃蛋就自己打,冰箱裡面有。」Eddy故意大聲呼痛,裝作遊戲中戰敗投降的樣子,掙扎到冰箱門前拿了顆遞給他。Brett接了過來,單手打破蛋殼,把小碗遞回去,Eddy嫻熟地拿起叉子打勻蛋液,放在Brett身旁。

 

  Eddy多看了下不知過期了沒的玉米濃湯空罐,決定還是直接扔進垃圾桶內,用抹布胡亂擦著流理台,順便看好友把蛋液緩緩倒進湯裡,散成碎花。Brett關掉爐火,聞到酸甜的香氣,側頭努起嘴哼出個鼻音,Eddy跟著轉頭,看到微波爐裡於暖黃中轉著披薩。

 

  「Wow,Pizza?」他揚起眉毛,眼睛的笑意滿溢出來,直直望向他的好友。Brett從櫥櫃裡拿出兩套餐具,寶藍色的那套是對方專用的:「對,昨天剩下的,媽說剛好可以留給你吃。」Eddy舉起勝利手勢,興奮地叫喊著:「Best Monday ever!」

 

  「Mate,又沒有珍珠奶茶,又沒有麻辣鍋,明天又要交樂理功課,去他的modes and tonality,哪裡棒了。」Brett直接把整個鍋子端出餐桌,眉眼間透露出些許厭世的意味。Eddy抄起羹匙盛了一點,直接塞進口裡,嚥下去卻又燙得伸出舌頭:「但是玉米濃湯好好喝喔!」

 

  他再盛一匙,輕輕吹著,遞給愁眉苦臉的好友:「來嘛,自己試下一下。」Brett乖順地張開嘴,淺嚐了已變得溫熱的濃湯,罐頭的調味略鹹,隱隱帶了絲煮焦的苦味。

 

  看著已經忍不住笑到彎腰的對方,Brett點點頭:「嗯,我煮得真好,你不喝清光不准走喔。」Eddy拭著莫名冒出眼角的淚水:「那我就留在這裡,一起練duet到世界末日吧。」Brett撕下一片披薩,手指繞著成絲的起司:「聽起來吃虧的好像是我。」

 

 

  Eddy眨了眨眼,沒有作聲,只笑著低頭喝湯。

 

 

 

13.

 

  「怎麼了?你們都不坐副駕駛座?」Kevin雙手插著口袋,看著兩人佇立在車門前交頭接耳,卻沒有一個願意上車。他們對望了一眼,Brett托了一下眼鏡,堅定地說:「我來吧。」說罷就拉起把手,邁進了車廂。

 

  Kevin從鏡中望見迅速鑽入後座的Eddy:「這麼勉強的話,可以不要坐呀。」Brett拉緊安全帶,穩妥地扣好:「Bro,乘你的車實在太棒了,這種只應存在於秋名山的駕駛技術就留來送豆腐,不要用來接載音樂家好嘛?」Eddy搖頭晃腦地接下去:「對呀,上星期你飆車,我們都快能看到佛祖了。」

 

  「只有L牌的人都跟我閉嘴!」Kevin用著兇狠的語氣說著,雖然如此,但他仍待Eddy坐穩,才看著倒後鏡退出停車格,沒有催下油門,卻以比平日稍慢的速度開往街道。「我老早有紅P牌了,你又不是有Full licence的,兇屁喔!」Brett全身靠後到座位椅背上,側頭望向友人又大幅度轉著方向盤。

 

  車主白了他一眼,再看回路面情況:「我下次還是叫Eddy坐過來算了,來學習一下我的車技,他不是考了幾次也不成嗎?」Eddy挨前,眼前的車速錶指針已接近100:「Fuck off!我覺得跟你學習,會害我再不合格幾次。」他搖搖頭,續說:「我下個月去考肯定過。」

 

  「嘖。」Kevin已不想理會兩人,按下車內的音響,一陣輕快的樂聲冒出。「又是你的爵士鋼琴精選集?」Brett側耳細聽那舒緩又搖擺的韻律。「有問題?」車主手指隨著音樂打節拍,在樂段中斷後始說。

 

  「其實爵士樂是不是多用點十三和弦就行了。」後座的Eddy突然問起,手靠在車門托著下巴。「不是屬七和弦嗎?」Brett轉頭與後方的好友討論,從座位空隙間看到他疑惑的表情。「你們這些唸古典音樂的都去好好學習當代音樂樂理好不?」這些傢伙上次連拍子也打不好!車主搖開了車窗,風從邊緣灌了進來,把旋律都帶往車外去。

 

  Eddy比了個鬼臉,耳邊都是急促的風聲,他提高了聲線:「還真是沒空呢,最近不是複習功課就是練琴。」穿過流水似的路燈,車輛駛上筆直的公路,Kevin的聲音像隔了半個世界般傳來,語氣有點不可置信:「Edward你這麼勤奮?」

 

  「對啊,上次的比賽贏了可以有場獨奏會,跟樂團一起表演,Fuck,好緊張。」Eddy撓了一下頭髮,有點不好意思地說,眼神卻透著某種光彩。「你那次Tchaikovsky是拉得真的好。」Brett想起那天異常認真的少年,雖然姿勢有點僵硬,但音色和技巧比之前進步許多。

 

  「是你喜歡第一樂章而已吧。」Eddy滿面堆笑,好友喜愛那首作品的程度大抵比得上自己對Debussy的偏執。華麗且明淨悠揚的大調,是對方相當鍾愛的風格。有時他忍不住想,果然是怎樣的人就喜歡怎樣的音樂。

 

 

  他們沿著海岸線奔馳,窗外染黃的樹木迅速後退,Kevin沒注意到他們的表情,只道:「好好練習吧,以後獨奏的機會可能不多了。」風掠過他們的頭頂,髮絲凌亂,沉默卻把氣氛凝滯下來。「幹嘛呢?你想Eddy真的跑去鋸木嗎?」Brett咧開嘴角,自從Eddy說過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伐木工人,他們偶然就拿這點調侃。

 

  經過一叢纏得亂七八糟的電線桿後,窗外只剩下永無盡止的森林,秋葉似火,在乾燥的豔陽下肆意燃燒。良久,Kevin突然開口,聲音有點沙啞:「我不是說笑,Brett,你在唸你也知道呀,愈學習,愈覺得音樂這條路真的好窄,世界上厲害的人又太多了。」他頓了一下:「我也覺得說不定有天開家咖啡廳就算了。」

 

  「的確,不是每個人都是Hilary Hahn或是Janine Jansen,我們就不是那些十多歲就拿遍國際大獎,音樂學院搶著收的人。」Brett平板的語調響起,音量不大,卻足夠讓後座的Eddy聽到。

 

  Eddy抓緊安全帶,望向外面荒蕪的草原,胃裡沉甸甸的,似是被什麼扭絞,幾個月以來都未曾息止。他不確定這話題自己能否加入,畢竟他連是否會走上音樂這條道路也尚未確定。他光是應付每一天的作業和期待已經吃不消了,未來看似遙遠,每個目及所見的選擇都會引伸出分岔口,等待他的也許不是期待中的將來。

 

  「但是啊,音樂不是個門檻這麼高的東西吧。就算是個普通的觀眾,也可以享受到樂曲有多動聽,我們只要盡自己所能演奏就好,不用跟天才比較,不是嗎?」Brett一派輕鬆自在,緩緩地說著,Eddy甚至可以從他的聲線中想像到他微微揚起的嘴角。

 

 

  驀地,遼闊無垠的大海在左邊車窗出現,一片蔚藍在陽光下閃閃生輝,燦爛得不能直視。Kevin托著墨鏡,語氣有點無奈:「You may be right,but,聽著高材生這樣說有點不爽。」

 

  帶著鹹氣的海風吹入,Eddy撥了下吹亂了的髮型,使勁點頭:「對啊,你說得很沒說服力。」從鏡中看了下臉色有點蒼白的他,Kevin反駁:「Eddy你也閉嘴,你們倆都是高材生好嗎?」Eddy呆住:「蛤?」車主透過反射深深凝視他一眼:「我們十分鐘前才剛討論你嬴了個比賽好嗎?」

 

  Brett忍不住勾起唇,突然用中文喚了句:「哎,陳韋丞吶——」風很大,Eddy聽不清他那句的結尾,但也不由自主地笑出來,用中文回應:「楊博堯,怎麼啦?」車主咕噥了一句「西八」,大聲喊道:「Speak English or I speak Korean,還是要趕Brett坐後排?」

 

  未待Brett反駁,Eddy理直自己外套下襬,突然大叫:「好,兩票通過,少數服從多數,Brett過來後面!」Kevin作勢要推Brett進後座,Brett抱頭閃躲,再把格子外套拉到唇邊:「Nah nah nah,不是說多數要尊重少數麼?就算坐我也要自己坐過去。」

 

  Eddy大笑起來,胃間的疼痛好像稍微緩和了一點。車裡的鋼琴聲混著他們的笑聲和話語,都拋進風中,把一切遺留在公路之上。

 

 

 

14.

 

  「你不是過來拿參考書嗎?怎麼溫習起來呢?」練習過後,Brett困惑地看著佔據了他書桌的好友。Eddy盤起雙腿,駝著背低頭看膝上那本書,良久才翻過一頁,沒有應聲。「欸!」Brett拍了下他的肩膀,他受驚似地抬頭望向好友:「你練完了?」Brett抱著小提琴,瞥見紙上已有些新的運算公式:「你怎麼還在?」

 

  Eddy合上書本,把好友畢業後忘了扔掉的數學參考書塞在背包:「沒有,剛剛本來就想翻一下,結果看到有條之前算了半天都不行的解答,竟然算著算著你也練習完了。」Brett莞爾,把小提琴擱在一旁,拉起長袖托著下巴:「你最近練琴也沒這麼努力。」

 

  「最近只有OP3,回家只要拿起小提琴,媽媽就會說我只顧練琴都不唸書了,我不努力一點不成啊。」Eddy煩躁地咬起手指關節,淺淺的齒痕陷在皮膚裡面。「你幹嘛這麼拚?反正你最後也不會唸醫。」Brett調較小提琴的軸弦,語氣滿是疑惑。Eddy想起昨天媽媽又提起Brett畢業時的成績,過了一會才喃喃地說:「她會唸嘛。」

 

  Brett跟他四目交接,微微睜大雙眼:「那你應該在她面前溫習,然後過來練習呀?」說罷就把放在床上的琴塞到好友手裡:「來嘛,最近在練什麼?」Eddy有點詫異地接過小提琴,架在肩上,嘴角卻漏了笑意:「幹嘛強迫我練琴?」沒等好友回答,就調起音來,模仿對方拉出Brahms熱情而華麗的大調,卻在聽到琴音時皺了眉頭。

 

  雖然說每部小提琴所需的演奏技巧和注意細節不一,但兩人常常聽到對方拉琴,偶然還會交換調音,他很清楚Brett的琴音色明亮高亢,但不該是現在自己所聽到的感覺。他再拉了一段,左手邁力跟上連續數次十度的音程,音準沒有問題,但聽得連好友也偏著頭看他,仔細觀察起他的動作。

 

  好友臉上一如往常沒有表情,突然把一隻手放在他的後頸旁,略高的體溫燙著他的皮膚,沉默幾秒後忽地朗聲說:「放鬆。」聞言,Eddy高聳的肩膀馬上垮了下來,一直隱隱抽痛的肌肉好像抒解些許。Brett有點沒好氣地搖頭:「你太緊張了,Michele常說爛姿勢會影響音色,你都忘了嗎?」

 

  Eddy輕輕轉動肩膀,關節隨著他的動作「喀喀」作響:「之前老師也有說過我的手抬得太高,我也有看鏡子調整,但可能已經習慣了錯的姿勢。」他再做些伸展動作,挺起微駝的背部:「啊,還是因為天氣太冷?」Brett沒好氣地斜睨著他身上那件厚毛衣:「Mate,今天有十五度,你發冷?還是你考試壓力太大了?」Eddy低頭盯著衣角冒出來的灰色毛線,抿唇,悶不吭聲。

 

  Brett坐在床上,饒有趣味地瞧著好友:「有問題都可以問我喔,雖然我不一定懂。」對方含混地應了一聲,明顯不想繼續這話題。他開始了解,如果好友沒把事情琢磨得通透徹底,怎樣問也不會說出口。雖然這種事總會引起他的好奇心,不過升上大學後,他試著學習把他的欲望藏起來。

 

  那天他跟Vivian目睹Hannah跟男友在練習室門外大吵,聲音大得幾乎半個樂團都聽到了,但她看到他們時仍隻字不提,只如常打了招呼。他抱著筆記和琴譜在長廊步向課室:「她怎麼不跟我們說一下?」Vivian嘖了一聲,拎著琴盒差點想揮到他身上:「你跟你前女友那時也差不多,那你有跟我們事事解釋嗎?」Brett護著自己的琴盒,打鬧回去,腦海卻有個一直模糊的念頭突然清晰起來。

 

 

  只要他不想說,Eddy從不追問。

 

 

  「Eddy——如果有什麼都可以跟我說,別拋棄我——」Brett看著他良久,突然學著動畫裡面的口吻,聲線略高地說著,句末都拖著長長的尾音。原本繃著臉的Eddy忍不住笑,裝作嫌棄地推開他:「我這小小的二提哪敢忤逆首席大人?」Brett抓住他的右手,握住微涼的指尖,繼續上演某種小劇場:「Bro,你別離開我去拉中提琴啊。」

 

  「你瘋了。」Eddy捧腹陷入無聲的大笑,遞著小提琴的手也抖動起來。Brett挑起單邊眉頭,隨意地拉了幾句舞曲,但笑得差點拉不下去。過了會,他斂起笑容,重新流暢地運弓,側耳緩緩拉奏,悠揚開闢的小調如潮水般漫來。Eddy聽著鍾愛的Debussy,腦海裡忽然閃過那天泛著璀璨金光的大海。

 

  他啟唇,動了動,一些音節和詞句反反覆覆咀嚼著,然而,瞥見好友平常無神的雙眼躍動肆意自在的火花,嘴角滿足地微微上揚,就似天生就適切這樣演奏,不像自己那般吃力。他沒法在琴音中間說出紛雜的想法,只好又咬起指節。

 

  「吶,拿去。」他準備出門時,對方把一個袋子交給他拎在手裡。他一瞧,卻是幾個月前好友買的那件窄管牛仔褲:「你怎麼給我?」Brett理所當然地說道:「你不是想要嗎?而且你還合身。」Eddy沒想到自己的玩笑被當真,怔住發呆:「蛤?」對方笑著把紙袋塞到他懷中:「你下星期Busking時穿,Oliver肯定羨慕你。」

 

  「誰會在冬天穿破洞褲?」嘴上雖這樣說著,Eddy卻妥善收了起來,對住好友搖搖手指:「以後就算你長高了,你也要不回去。」Brett笑笑不說話,就推他出門。Eddy拉緊厚外套,摟著紙袋,看著蔚藍的天空,深深地舒了口氣,空出一隻手來搜尋肩膀伸展動作的影片。

 

 

 

15.

 

  當然,Oliver用看到外星人的目光打量Eddy身上那條深藍破洞牛仔褲時,他臉頰似是被冷風吹紅,匆匆扣上綴著羊毛的長大衣。一起拉奏Mozart的時候,Brett藏不住嘴邊笑意,他有點困窘地沒有正視對方,如那天一樣什麼都不肯說。

 

 

 

16.

 

  Brett攤開厚重的參考書,從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當中,找到一行描述Dorian調式的句子,就胡亂寫進論文當中,同時把書籍資料敲進參考書目。他呷了口奶香四溢的Flat White,他快不清楚自己習作在寫什麼,做音樂家為什麼要懂下註,學弦樂的為什麼要比較其他樂器音域對作曲調性的影響。

 

  對面的Eddy生氣地咬著吸管,膠管口上滿滿都是他的牙印,淡紫的芋香奶茶隨著他的話升升降降:「你覺得這個Tracy是怎樣想?」他使勁戳著UMAT試題本,Brett放下熱騰騰的咖啡,湊過頭來。剛才他已經偷看好友一邊做圖形推理題一邊咒罵世界,那些千變萬化的幾何圖案也叫他有點頭昏腦脹,怎料眼前的文字直接讓他太陽穴的青筋痛得跳動起來。

 

 

  卷面是三人冗長的對話,在說環境保育的問題,旁邊標示著行數,下面的題目分別問這幾人某句說話的感情。Brett看著好友洋洋灑灑地圈了Peter是快樂、Jose是諷刺,然而Tracy那數個選項讓他啞然失笑:「Fuck,怎麼我覺得這五個都不對?」

 

  「是不是?是不是?前面兩人吵架問中間搖頭是什麼意思已經夠難了。」Eddy用力吸了一整口溫熱的奶茶,臉頰鼓鼓的像隻倉鼠:「Fuck,做醫生幹嘛要解邏輯題,還要知道病人聊天有什麼意思?」Brett往前翻幾頁,搖頭不是指不認同嗎?他暗忖,卻看到好友圈著「擔憂」,他偷偷掀開最後部份的答案,朗聲問:「那你猜呢?」

 

  「我猜……懷舊吧!」Eddy眼睛轉了一下,冰涼的指尖搖著筆桿,有點放棄地說。「Bingo。」Brett指著答案,那幾頁的題目好友都全對。他不可置信地擠過來,低頭再檢查一次,筆桿搖著,最後默默畫上幾個紅勾:「嘩,我這樣都矇對了。」

 

  Brett注視著好友一會,忽然伸手揉了下他的頭髮,有一絲靜電麻了他的觸覺,過了半刻才感受到柔軟的髮絲於掌心中撫摩:「你本來就答得很好,後天考試肯定會過。」Eddy輕聲地抱怨他又不是小孩,髮型被弄亂了,但未有躲避,只埋首在紅色圍巾裡,映得耳廓也有點微紅:「哼,我當然會考過。」

 

 

 

17.

 

  待指揮宣佈稍息一會,兩人挨在一起,聚精會神地盯著緩緩運轉的手機螢幕, Eddy再次輸入自己的個人資料,刷新頁面,字列一行一行冒出,Brett差點尖叫出來,礙於其他人都在,只興奮地抖動琴弓:「Bro,你UMAT考到97%?」Eddy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,緊咬著的牙關終於鬆開:「今晚一定要跟我媽說,免得她又唸我成績差。」

 

  Brett望向好友刷白了的臉色,拍著他的肩膀:「你成績本來就很好,她一定會滿意的。」Eddy搖頭,幾乎可想像到母親的語氣:「她只會高興兩天,然後開始問我OP的成績如何,演奏會的曲目練好了沒,不要令她在親戚前冒羞——她又不是你媽。」Brett托了一下眼鏡,想起早兩天的事:「我媽可是會叫人隨便參觀我練習的,像她也不太好。」

 

  Eddy沒有回應,只把手機插回口袋,順道用衣襬擦著汗津津的手。Brett望向遠處的老師,想了幾秒:「聽Michele說你試奏表現挺好,就Saint-saens段落可以處理得更好,而且她很失望沒聽到你的Sibelius。」Eddy本來正記下剛才指揮又臨時改了的Dynamics,聽到他的話馬上回頭:「她怎麼連這個也跟你說?」

 

  「學校碰到,要不要我幫你再打聽下?」Brett把對方的琴譜翻到正確的頁數,從袋內拿出備用的譜夾夾好。Eddy愣住,似是一時沒想到這個可能性:「對耶,那試奏能過嗎?」Brett皺起眉頭,搖搖頭,對方馬上睜大雙眼,失聲問:「不成嗎?」Brett用食指使勁推著對方的額角,恨鐵不成鋼似地說:「如果我們優秀的Eddy都不能,有誰能過呢?」Eddy攤軟在椅子上,用手輕拍胸口:「Fuck,man,你差點嚇死我了。」Brett望向他驚惶卻又全然放鬆的表情,嘴角勾起微笑:「Surprise!那你可以先專心為音樂會練習了。」

 

  似是聽到什麼關鍵字一樣,Eddy覺得太陽穴都要尖銳地痛起來:「別別別,我媽已經天天叨唸她找了所有親朋好友去看我音樂會好嗎?她還要我自己付Formal的錢,一百多塊耶,Formal最好要很好玩。」Brett托起下巴,回想了下:「Formal大概就是沒酒的Party,還會有老師在。」Eddy伸手拿起小提琴:「聽起來非常不好玩。」

 

  「沒有我在的party都不好玩。」Brett得意洋洋地挑眉,無視好友比的中指接著說:「所以你要找個熟稔的date,不然你會很無聊喔。」Eddy歪頭輕輕一拉,果然有輕微走調,難怪剛才練習時總覺得有點異樣:「不如先煩心練習吧,反正古典樂的Asian nerd沒人約。」Brett忽發奇想,托起下巴愉快地說:「You would always have me,bro,if you buy me a tons of bubble tea。」

 

  Eddy扭了一下E弦的Fine tuner,使勁地搖頭:「Nah nah nah,那我們就會state high留名千古,說nerd約不到人要找朋友撐門面。」Brett低頭看著手上深色暈染的琴身,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,語調上揚起來:「或是說我們勇敢出櫃。」Eddy細聽音色,再微調了一點:「你要讓AYS裡說我們是一對的流言成真麼?」他倆常常黏在一起,同學總笑說他們是情侶,偶然兩人也分不清這是嘲諷貶低抑或是單純的玩笑。

 

  說罷,他把手上的琴遞給對方:「調好了。」Brett把兩人的琴交換過來,嘴角噙著笑意:「Ok,go practice。」

 

 

  

18.

 

  「What would you miss the most about State High?」

  「Oh!Definitely gonna be South Bank you know what I mean。」

 

  禮堂播放影片時Eddy沒想到會突然看到自己的近鏡,本在聊天的他嚇呆了。他被嬉鬧的同學起鬨,在推撞間問他South bank是不是有什麼特別意義。那天Jeffrey拿著攝影機走過來, Eddy推了他肩膀:「What’s up bro?」Jeffrey用鏡頭對準他的臉,把麥克風遞給他,以免錄到午餐時間人潮的聲音:「幫我拍下畢業影片嘛,來來來,等下問你最懷念學校的地方,你想一下。」

 

  Eddy拉了下頸上灰色的圍巾,把擾人的髮絲用手指梳理一下,腦海掠過每天走過的樓梯轉角、運動場旁的草地、常常有人溫習的健身房、和團員一起偷偷吃過咖哩的練習室……他先開了個對方的玩笑,後續認真回答學校生活的語句卻被剪掉。Jeffrey放這段只想跟女友暗裡示愛紀念吧,被當槍使了,他一邊大笑否認一邊想著。

 

 

 

19.

 

  漫長的歲月過後,當好友拉著他看那緩緩下沉的萬家燈火,他才記得有一幕光景。

 

  那天春光正好,他一如以往走到Brett的課室,好友的同學一看到他的臉就指向Brett,他拉著好友,穿過放學的人群買了檸檬冰棒。夕陽的天空從深紅染到金黃,滿路盛開的藍花楹灑得一地粉紫,群鳥飛過,他們望向摩天輪高高低低的車廂,一起吮著酸甜涼爽的滋味。

 

  「四杯奶茶的價錢上去轉十分鐘,有誰會搭這種的東西?」Brett倚著欄杆,背包斜斜地靠攏好友,齒間的金屬被凍得發冷,語句因為冰棒而含糊不清。「遊客吧,上次Jeffrey跟女友也好像有搭,聽說在上面看夜景挺漂亮。」Eddy用兔牙咬了一下碎冰,想起之前撞到同學約會時的情況。

 

  「我們以後當了音樂家,不如一起坐下?」Brett看著數個排隊買票的人,兀地說道。「我們兩個?」Eddy拎著明黃的冰棒,懷疑自己聽錯。「有什麼問題?」無神的雙眼望向好友,困惑地問。「沒有。」Eddy搖搖頭,繼續吸著快融化的冰棒。

 

 

  「好啊。」

 

 

 

 

分開三篇來貼純粹因為好像一口氣放全文會太長,畢竟我平常寫的文章都這麼短(頹廢

寫這篇時有參考非常多的資料,但我實在懶得整理,

如果有人很想知道某些細節是否真實,或是參考了什麼,請發問,我還記得的話我會盡量回答(等一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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