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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本文為港版大叔的愛劇集衍生同人文,內文為個人妄想,與原著發展無關。

.本文依照電視劇版第4集某個一閃而過的設定,再參考第13集和第14集的彩蛋,私自設定並加以改變角色性格(OOC),故雖基於原著劇情但所有差別。配對名字前後排序無意義,但文中有頗多KK的戲份,亦有少量提及香港現實政治,介意者慎。

.本文有粵語對白版全書面語版兩種,如會粵語或想體會最原汁原味的發想,建議請看粵語對白版。

.標題曲:蘇永康x陳潔儀《來夜方長》,但亦建議聽各種廣東歌做BGM,個人推薦落選標題曲陳奕迅《致明日的舞》江𤒹生x陳卓賢《蝸牛》合唱版

 

 

 

18.

 

  迎著風,繞過磚紅的建築物,他們走進綠草如茵的花園,四方八面掛滿細碎如星的飾燈和粉橘的帳幔。婚禮統籌師領他們到一個有蓋的空地,解釋這裡將會是儀式舉辦的位置,入口貼了一幅概念圖,長走道旁置有銅色的金屬支架,其上將會綴滿絢麗繽紛的花材。木桌上放了幾件可麗露,田一雄倚著綁了幾個粉色氣球的圍欄,囫圇吞棗般嚥了一件下去。外脆內軟,但還是不夠自家廚房出爐的好吃。

  「翟先生,田先生,請問有沒有別的項目想修改?」統籌師拿著筆記本在旁,微微躬身望向他們。「之前電郵說了全場想用香檳色加一點點粉紅做主色調,看了你們示範圖片,庭園玫瑰是挺漂亮,但我覺得牡丹和罌粟可以再多一點,還有,多點氣球。啊!回禮除了本地蜂蜜以外,再準備香薰蠟燭,我怕有人不想拿食物。」翟國強一口氣說了不少意見,統籌師亦迅速紀錄,他轉身,問吞下甜點後就恍惚起來的未婚夫:「你呢?」

 

  「沒所謂,都可以。」田一雄回過神來,嘴角用力揚起。翟國強交叉雙手,挑起眉毛:「那Snack bar放魚蛋燒賣好不好?」田一雄望向遠方的海景,唯唯諾諾應道:「KK你決定吧。」待過了幾秒,句子真正從耳際傳入腦袋,他始皺起眉頭:「吓?」對方戳記他的臉頰,低聲問:「回來了?很累嗎?」他自知瞞不過未婚夫,尷尬地說:「一點點。」統籌師走來查問播放音樂和拍攝道具的細節,翟國強回頭交代幾句,便向雙手插袋的他道:「你早點去見你姐姐,等下我自己去試酒就好。」見他神色不安,再補充:「明天試蛋糕你才去吧,喝酒你肯定甚麼都說好。」

  田一雄訕訕地笑了起來,直至離開郊野,來到滿是高樓大廈的市區,他才有回到香港的實感。自求婚成功,翟國強便著手籌備婚娶事宜,他一開始以為對方只是在苦惱兩個香港人要怎在台灣登記結婚,結果未婚夫稍後已為他們申請了兩週假期,把一切業務都交接出去,向下屬和田一雄告知要回港辦婚禮。想到真的要廣宴親朋,聯絡那人自己要結婚,田一雄嚇得不斷阻止對方,但翟國強仍執意堅持,還通知了周政文下機那晚就去Wonderful聚餐。

 

  塗滿薔薇的磚牆下,他再次用肉眼看到凌少牧。對方又穿起米白的毛衣,理了個更清爽的髮型,消瘦些許,但俊秀依舊,眼角眉梢都泛著柔軟,笑意盈盈,拿起一支啤酒,活像最初交往之時。如果他們都太晚下班,那人就會跟他坐在那位置上等待方梓平的特製炒飯,邊吃邊跟方梓芊閒聊幾句,之後在深夜無人察覺時牽手回家。可是,現在他卻跟另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生言談甚歡,仿像這一年的生活沒對凌少牧做成任何影響。

  早上趕飛機後一天舟車勞頓,田一雄累得差點又以為自己在做夢,但當大家歡呼迎接他時,凌少牧和他目光相觸,對方雖然勉強微笑,臉上有卻一閃而過的畏縮,他頓時低頭,確信自己身處現實。觥籌交錯間,他倆坐在對面,凌少牧禮貌地問候了他幾句,但他含糊地應答一聲,幫忙遞過數碟食物過去,就再沒有正眼看過那人。田一雄只賣力跟其他同事敘舊,以免兩人視線再次尷尬地交錯,他還未有足夠勇氣面對厭惡自己的前男友,不想知道對方臉上仍會露出甚麼表情。

  宣佈婚訊後,同事尖叫得整個酒吧的人都聽到,他們雀躍不已,又叫了滿桌啤酒,合力乘興把翟國強灌醉,但凌少牧卻連藉詞告別也沒有,斂起客套的笑容,趁無人留意自己時霍然站立,馬上離開。果然是不想再看到他吧,田一雄拎住酒瓶,望向對方獨自走出大門的身影,未喝下酒液,喉頭已充盈著苦澀。一直在遠處的周政文過來搭上他的肩膀,示意到餐廳安靜的角落。

 

  牆上放有剔透的琉璃裝飾,在昏暗的燈光下透著五彩,映在周政文欲言又止的臉上:「老實說,你真的喜歡KK嗎?」他未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,馬上扭頭瞄向醉得趴在吧檯的翟國強,吞吐地答:「喜歡……當然喜歡,怎麼會這樣問?」周政文的鏡片反射著他猶豫的表情,再問:「那你可以直接跟阿牧這樣說?」他啞口無言,想反詰卻一句也說不出來,對方單刀直入:「其實阿牧他還很在意你。」

  憶起剛才那人離開的背影,他難以置信,這年來日夜反覆思量的言辭脫口而出:「吓,是他說分手的。」周政文歎吁,呷著苦酒:「他是為了你好,你知道這是他的性格。」他的視線不由得又瞥向自己的未婚夫,搓了搓乾澀的雙目:「但是現在也回不去了。」未理周政文眉頭深鎖,他迎向方梓平,一口喝盡對方奉來的龍舌蘭Shot,吮過沾滿鹽的杯緣和檸檬,口中盡是鹹酸苦辣。

 

  窗外華燈初上,看完外甥女牙牙學語的影片,姐姐收回手機,用銀叉捲著意大利麵:「其實你跟男人結婚,我一點都不驚訝,可是,不知道為甚麼我下意識會覺得新郎會是阿牧。」田一雄聞言一頓,才繼續撫摸咖啡廳裡乖巧酣睡的小貓:「朋友而已,怎會結婚?」她拿起俗氣的大紅喜帖,兩位新郎的名字燙金,閃閃發亮:「我又不認識KK,誰知道你說上司那時是順便說男朋友啊。」

  那紅紙上的金色太炫目,他避開了視線,忘記自己最後怎樣回答姐姐,但她和周政文的話語在腦海中盤旋不去,不斷重覆播放。回到空蕩蕩的家裡,他頹然坐在沙發上,電話響起特殊的提示音,頓覺是自己幻聽,但亦同時感到口袋內的震動,便立即手忙腳亂地掏出來看。螢幕上只有一句,附有那久違的名字在其上:「有事想跟你說……等會九點海濱天橋等。」

 

  田一雄未及察看時間,已馬上奪門而出。氣喘噓噓在街頭轉角稍作休息,他急不及待跑往海濱的方向,卻聽到有人哀鳴。轉頭,是個銀髮的老奶奶按住胸口,差點要倒下。他斜睨了眼邁向天橋的前路,掙扎幾秒,仍然走近:「婆婆,你還好嗎?」她緊緊抓住他的手,像是找到汪洋中的浮木,呼吸微弱:「我……喘不過氣。」他找遍全身也不覺手機,定是剛才太趕急,遺漏在家裡,便叫路人幫忙叫救護車。

  亟欲離開,但圍觀的路人只遠遠拿起電話議論紛紛,沒人願意留下幫忙,他根本無法忍心移開半步。救護人員爭分奪秒,只當他是病人家屬,推了他上車,往司機喊了幾句。他一頭霧水聽著醫療術語,未幾救護車已開出,響起尖銳的警笛聲。

 

  被抓住幫忙處理入院手續,瞧時針已越過九,他湊近剛剛轉醒的老奶奶,她臉色蒼白,嘴唇微微發紫,直問:「我的兒子呢?」他輕拍對方的上臂,連忙解釋:「婆婆,護理師在幫忙找他了,我有事要先走。」豈料她聽到馬上哭鬧起來,哽咽起來:「不要走,拜託你不要走。」見她孤苦伶仃,他開不了口拒絕,一時心軟又打算多留幾分鐘。

  聽過對方上氣不接下氣述說自己這生有多苦,終於有個中年男子衝了進來,他興奮地問:「你的兒子?」未待她回答,那人已緊握他雙手:「先生謝謝你,謝謝你救了我媽媽,一定要請你食飯。」他擠出萬分誠懇的笑容,從這對母子的道謝中脫身:「我……我留了電話給你媽媽,你問她,我有事先走。」

 

  跑出醫院大門,田一雄依稀憑印象奔往水泄不通的主幹道,在剛吃完晚飯的人潮中左穿右插。繁華鬧市的霓虹燈光互相交織纏繞,路面狹窄,途人總不懂他的焦急,走得慢吞吞像隻蝸牛,出言指罵他撞開他人而過。沿住整條彌敦道,聞著車輛渾濁的廢氣,他用盡全力跑回去熟悉的風景。拐過夜裡幽暗小巷,跑上海濱天橋的樓梯,酒店外的廣告閃爍,照過一個人也沒有的橋面。

  他來回把附近的街道上上下下都找遍了,仍無熟悉的身影。路燈下聚滿飛蛾,氣管似塞了冰塊般刺痛,他跑岔了氣,伏在欄杆上暈眩。胃袋和食道一陣擠壓,喉頭泛著噁心的酸氣,食物上湧,他忍不住張嘴,對住旁邊的垃圾桶把晚餐都吐了出來,到了最後斷斷續續乾嘔,翻江倒海得像是要把全身都掏空似的。

  雙腿發軟,好不容易回到家,衝入廁所吐了幾回,把嘴角的污跡洗走,田一雄脫下酸臭的衣服,掉進洗衣機裡。電話螢幕在客廳兀自亮起,他拾了起來,電量不足的機器發出晦暗的光芒,閃動幾次未接來電和訊息。他咬緊牙關,仔細閱讀多次,用力敲下回覆後,就蜷伏在沙發上,不願再看。如果這世界有神,彈指間給了一次Hallelujah Chance,讓他扭轉宿命,改寫故事,他大概是搞砸了。

 

「有事想跟你說…
等會九點海濱天橋等。 20:17」
「在哪? 21:46」
訊息已刪除 21:58」
訊息已刪除 22:17」
訊息已刪除 22:42」
「其實找你也只是想說,你婚禮那天,我家裡有事要回大澳,來不了 23:11」
「本來想親手給你紅包,不過算了 23:13」
「Carmen姐會幫我給你 23:16」
「恭喜你 23:32」


「Sorry,剛才有事來晚了 23:45」
「謝謝 23:46」

 


19.

 

  「幹,剛才上課到底在說甚麼鬼東西,愛哲好難喔。」同學抱著手提電腦,跟隨其他人魚貫走出課室。「呃,我唯一聽到的就是愛情無論怎樣都會褪色,所以戲劇裡面要生離死別,令愛情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。」他按住太陽穴,試圖通靈喚起任何一點對課堂的印象。「所以就是鐵達尼極限,我回去再多聽兩次子華神。」同學翻了個白眼,輕快地跑下石質樓梯,卻不久就停住了腳步:「嘩,火車站幹嘛這麼多人?」

  他同樣探頭往前望,果然從民主女神像開始就滿是黑壓壓的人群,蔓延到康本園附近:「不如不要乘校巴,你等下去哪?」對方攤攤手,指向右方:「我要去崇基圖書館找書做書通,你呢?」他皺起了臉,憶起自己是第一組做報告的,頹然地說:「我可能去下大學圖書館,然後就回國宿。」只聽噗哧一聲,同學重重拍向他肩膀:「不說還真的以為你住宿舍。」他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,推開對方:「我朋友人好讓我偷住而已,你這種就乖乖找完書就回家吧。」同學聞言,馬上抄起電腦要追打他,但他早已事先一步躍上長長的扶手電梯,向對他比中指的對方揮手。

 

  連續乘了七道電梯,他走往草地,彎下腰去找平日在道路中央亂躺的玳瑁小貓,可是今天遍尋不獲,只好打開手機,重新確認走去校園中心的捷徑。「不好意思,請問是不是一直走這斜坡就可以去到百萬大道?」一道清脆的聲線響起,他抬頭,眼前冒出個嬌小可愛的女生,身後跟住七八個穿起白色上衣的人,隊末舉起旗幟,似乎是另一間院校社會科學院的學生。

  見他一臉困惑,她努嘴,示意旁邊長相清秀的男生遞過手機螢幕,讓他湊近細看。其上是中大學生報的示意圖,教人沿著坡道走到山腰。他伸頭張望,正值下課時間,人群從馬路對面的夏鼎基運動場湧出,校巴站前堆滿等車的學生,前方盡是蜿蜒陡斜的山路。「呃,這樣走很辛苦的,其實我也去本部,不如一起走另一邊。」他指往左方較幽靜的巷道,對方點頭道謝,招手叫其他人跟隨。

 

  平坦的路面鋪砌石磚,兩旁盡是花圃和溫室,雖然時值初秋,仍有零星鮮花綻放。他邊走邊看旗上蒼勁的字體在風中飄揚,忍不住問:「同學你唸social science?」她揚起嘴角弧度,爽朗地回答:「叫我阿嵐就好,我其實唸社會學,小時候覺得會心理學好帥,怎知道原來要做實驗,就跑去讀理論,反正就畢業即失業,你呢?」他有點尷尬地抓起頭髮,吞吞吐吐:「我……我叫阿田。」稍頓,斜望向山上如化學元素表的彩色教學樓:「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想讀甚麼,老師跟姐姐見我中文成績不錯,就叫我來唸中文,也是在等失業啊。」

  不知是應酬抑或性格使然,她輕吹了下口哨:「中大中文錄取分數不低耶。」聞言,他臉頰一息薄紅,急步走進高樓內的升降機。待所有人都塞滿轎廂,他於按鈕的數字前猶豫了會,手指在四樓和九樓間游曳,最後單憑運氣摁下較高的樓層。機械緩緩運行上升,他被擠到牆前,與那清秀的男生相貼甚近,四目相覷,對方眨著鴉翅般的睫毛,迅速地移開視線。

 

  眾人靜默起來,他扭頭,不讓自己的鼻息再噴向那男生,便與阿嵐搭話:「呃……你們來中大參加甚麼活動?」她在人群中心睜大杏眼,好一會才道:「今天罷課啊。」他張嘴,驚訝地反問:「啊,是今天?」學聯連日來在校園不停宣傳,加上群組內有不少人轉貼資訊,連他這種不甚關心時事的人也略有耳聞,只是明顯他又記錯了日期。難怪剛才教授下課前清了清喉嚨,特意提醒課程參考書目和電影清單已上傳網絡,未來均不會點名。鼻樑上的金屬鏡框滑落,教授狡黠一笑:「大家不上課也可以,這科只算考試分數。」

  「嗯,要不要啊?」阿嵐從背包裡翻出一條附有扣針的黃絲帶,隔著幾人遞給他。電梯恰巧停住開門,他連忙接過來,塞進褲袋,便領著大家出去:「thank you,走這邊。」指往另一方向,他低聲問走在自己跟前的她:「其實……人大都決定了,你覺得學生罷課好嗎?」在巷道裡拐彎後,大片陽光從玻璃灑落,照得她的秀髮閃閃發亮:「那……別人說你將來要怎做你就要得跟著做嗎?人大不代表我,我想選擇自己的未來。」

 

  雖然只是一句輕巧的反問,但他不欲對方誤會自己駁詰她,趕緊道:「我我我不是說這樣做沒道理,只是好像……覺得未必有用。」小時候父母都教導他要以和為貴,避免與他人起爭執,他不懂半懂,便把選擇權拱手相讓,每次他都唯唯諾諾,隨別人的建議去做,不到逼迫到最後一秒也不打算思考。同學想要薯片就任由對方搶,梓芊想加入戲劇學會就陪她參加,朋友叫他去做地產就一起投身陌生的行業。如果大家氣氛弩張劍拔,儘管錯的不一定是他,也會第一個跳出來致歉,竭力將包袱放低逗笑對方。長輩都只道他乖巧,未發現其中問題。

  「是不一定,但不試就肯定不行。」推開大門,正午豔陽映得世界溫煦亮麗,烙下了厚重的陰影於轉角的高錕銅像上。愈來愈多人從工程大樓走向大學本部,山城鬱鬱蔥蔥的林蔭在他們身上滑過。她思量良久才反問:「其實我也不肯定罷課是不是最好的選擇,但我們還有甚麼可以做?」他想起新聞上的種種,沉靜下來,其實自己亦沒有良方妙計,多年來他已忘記退讓以外解決問題的做法。

 

  「二零一二年我們遊行過、佔領過政總、絕食過,還差點全面罷課,最後政府撤回國民教育科。而今年七一遊行人數破紀錄,民陣宣布有超過五十萬人參加,結果呢?選特首還是要中央欽點。」他們一步一步踏上石級,吵雜的聲音逐漸傳來,她緩緩續道:「我也不知該怎麼做,但佔領中環之前,如果罷課可以令政府有所動搖,那就試一下,反正學生罷課的成本從來都比較小。」登於階梯高處,望向眼前境況,她雙眸澄澈明朗:「不是因為看到希望才堅持下去,而是因為堅持下去才看到希望。」

  平日疏落的百萬大道熙熙攘攘,西起大學圖書館,東迄科學館盡是人群,大多都穿著純白的上衣,別有黃色絲帶。他望向自己身上鮮藍的迎新營短袖汗衫,在一片淺色中顯得格格不入。不同院校科系和學生會的旗幟在半空飛揚,路旁的樟樹枝葉婆娑。遠方圖書館簷下的雨燕結伴盤繞飛行,烽火台上的太極雕塑掛有橫額,前方再豎立碧綠佈景板,有幾個身穿黑衣的人在測試音響系統。

 

  數名記者拿起麥克風和相機,穿梭人群間的縫隙,到處跟參加者訪談。有個女生見他停住腳步,遞了一張傳單給他:「同學,了解一下今天罷課,等下兩點就會開始。」他囁嚅言謝,翻過來,翠綠的底色潑灑白墨,最上方印有「香港未來,命運自主!罷課不罷學,抗命不認命!」其下就是密密麻麻的細字,解釋是次行動目的和後續安排。

  「謝謝喔。」清脆的女聲再次傳來,阿嵐大剌剌坐在地磚上,向他揮手道謝。「不用謝。」他下意識回應,卻忍不住望向他們身處的寬敞空位。百萬大道從大學圖書館起就擠擁異常,人潮如海浪連綿,另一端卻兀然蕭疏不已,即使有人要走往烽火台也避走邊緣。過了半晌,他始發現原因,馬上走回去,拍拍她的肩膀,指向另一面:「阿嵐,你不如去那邊坐。」 

 

  她不解,轉頭和他同望。天空蔚藍明淨,科學館牆外掛有紫金交錯的鳳紋校徽,在陽光下燦爛異常。他聽組長說過,由於科學館遠看像飯鍋,如要約人在其下的空地相見,就要說「飯煲底等」。正巧「煲底」的樓梯正中只坐著一個青年,並不魁梧的身材於龐大建築物群中壓得特別瘦小。那人戴著眼鏡,抱起背包,雙手交疊於下巴獨自沉思。兩年前電視裡在政府總部外侃侃而談的少年,現實中與其他學生無異,唯一差別就是那道湛然有神的目光。 

  她和他相視而笑,決定不打擾這足以登上時代週刊的畫面,便移向前方。再次道別,他沿著回紋地磚走遠,仍未想好要否參與稍後的集會,卻聽到阿嵐的嗓音穿越人群,叫喚身旁那個安靜俊秀的男生:「阿牧,過來幫忙——」 

 

  田一雄猛然睜眼,渾身黏膩不已,大汗涔涔,淺藍的睡衣早就濕透,糊在軀體,喉頭哽著火燒的痛楚,既嚥不下也吐不出。掙扎伸手向床頭,他顫慄著撈起手機,死盯住螢幕上的日期,始才呼了一口濁氣。他以為自己早忘記了,但偶然身體仍困在昔日,鼻腔充盈嗆人的辛辣氣味,四肢隨時準備逃跑,校園陷於硝煙之中,而他打過一次又一次電話仍無人接聽,最終還是要跑往街頭逐個尋回。 

  空調的冷風吹向他濕漉漉的背部,害他打了個噴嚏。一切都過去了,他抱住被子,不住說服自己。夢裡孰真孰假,他早已分不清楚,但微光裡,他依稀看到衣櫃外掛著一套西裝禮服,在月華下潔白光亮。 

 

  現實中,從來沒有任何事物改變過。

 

 


本章靈感來源:第6、15集。

這章其實主要是想寫下田一雄的性格,第6集說他即使被欺負也不願跟別人吵架,那如果環境有甚麼變化,他會改變嗎?
再說一次,第4集某個一閃而過的設定=田一雄履歷寫他於2014年至2018年就讀中文大學中文系,
2014年的新生入學不久,就要面對一件事,就是9月22日大專生開始罷課,及後就是雨傘革命,遇事不決的田一雄會如何自處呢?
當將來校園也成為戰場,他又有甚麼想法呢?

如果有人想多了解這章,可以看看以下影片(部份影片立場較偏頗,因為很多香港的報道已因種種原因而消失,介意者可以自行找資料):
1. 2014年香港大專生罷課集會雨傘革命時序懶人包
2. 2019年香港中文大學被警察圍攻新聞片段一新聞片段二懶人包
3. 黃子華《拾下拾下》(節選「鐵達尼極限」一段)(P.S. 黃子華為粵語脫口秀第一人)
4. 漫步香港中文大學校園

文中提及(?)歌曲:洪卓立《彌敦道》ToNick《長相廝守》呂爵安《小諧星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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